不要探听邻居的隐私，因为揭开面具后的人性，比女鬼还要可怕……
这是我在一栋老楼里住了半个月后，得出的两个结论。
王大川从来没想过，自己会毕业即失业。
作为一名失了业的毕业生，没了学校宿舍，他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。
摆在他面前两条路:
一是听父母的，回老家，在县城谋个差事。
二是留在大城市，做着兼职，等待机会。
无论哪种，都得父母帮衬。
王大川不甘心回小县城，于是决定赌一把，到处去看房子。
他给自己半年期限，碰碰运气，找到工作就留下，实在不行也只能认命回老家了。
这个咋样?艺术家园小区，就在护城河边上。以前是省歌舞团的家属楼。9 号楼 5 层有一间招租，南北通透，没挡头。
给王大川介绍房子的是位烫着一头羊毛卷，文着半永久的眼线的中介大姐。
从大姐提供的照片来看，王大川觉得这个小区环境很不错，问了价钱，也还能接受。
虽然现在还没找到工作，但不时能接到一些美工设计的活儿，一个月下来零零碎碎也能赚个三四千，父母还能帮衬一些，压力不大。
大姐看出他有点动心，直接把他带去看房。
一进院门，就是一个喷泉，绿化也不错，弄得像公园一样，院儿里甚至还有个篮球场。
就前面这个楼。
王大川一抬眼，这个楼一共五层，跟后面的一排高层比起来，虽然一看就是个老式居民楼，但楼前还挺整洁，第一眼印象分不错。
刚要往里走，一个女孩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，王大川瞬间像被电了一下——这是个年纪跟他相当，棕色长发，皮肤白皙，五官精致的女孩儿，好像偶像剧里的女主角一样。
而此时，这位漂亮的女生，竟然直接走进了大姐要带着他去看的那栋楼。
小伙儿，怎么有点毛愣了?不满意啊?咱进去再看看呗，就外面有点老，房子里面可新了。中介大姐见王大川有点魂不守舍，以为是没相中房子。
没事，咱们进去吧。
楼里没电梯，但楼梯间还算宽敞明亮，一层两户。一楼楼梯旁的墙上挂着一个宣传板，上面贴着一些水费电费的通知单。
到了五楼，大姐开锁进门，屋里方方正正的，设施还算齐全，采光也不错。
王大川决定租下这个房子，中介大姐马上帮他联系了房主。
我打电话了，他一会儿就到
不多时，房主来了。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，叫周贺。
细聊之下，才知道他跟王大川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，两人算是同门师兄弟。
周贺现在在一家软件开发公司当程序员。一年前从原单位跳槽以后，嫌这儿离现公司太远，就搬走了，房子也就空置着，没租出去。
两人说了些母校的趣事，关系瞬间拉近不少。
周贺也很敞亮: 既然是同门师兄弟，房租给你抹两成
王大川不由得十分感恩，这是他初入社会，第一次沾上母校的光。
签完租房合同的第二天，王大川就从寝室搬了过来。
他这四年在学校攒了两大箱行李，也没找搬家公司，打个车就运过来了。
拖着箱子走到楼下，抬头往上看了一眼，才骤然想到，这老小区没电梯，搬点东西是真麻烦。
他一介书生，力气有限，一次只能扛一个箱子上楼，正琢磨着，这俩箱子是一层一层倒腾，还是先找人帮忙看一下，分两次往上拿。
嗨，这么快就搬来了啊
闻声望去，迎面过来一个胖子，顶着一头自来卷儿，穿着格子衬衫、沙滩裤，脚上踩着双拖鞋。
王大川乐了。
这人他昨天看房时就见过，住他对门儿，房东周贺给他们互相介绍时，说这个人叫刘波，还拜托对方多照顾自己。
是啊，刘哥。
别哥哥哥的，叫老了，都说了，管我叫大波就行。刘波走了过来，瞄了一下行李，一共就这点东西啊?
王大川点了点头，本想让刘波帮忙看一下箱子，还没等开口，就听刘波说: 我正好上楼，帮你拎上去
说罢，直接拎起一个较大的箱子上楼了，王大川想推辞一下，又不知道说什么好，只得赶紧拎着另一个箱子跟了上去。
到了家里，王大川有点不好意思: 大休息天的，还麻烦你帮我搬东西。
嗨，那有啥的，我现在居家办公呢，天天都是休息日
在王大川的认知里，居家办公似乎类似于失业，但也没好意思多问，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。
但刘波是个爱说话的人，接着讲道: 我爸妈身体不好，缺人照顾，所以我就辞职回家伺候他俩了。反正我的活儿在家就能干，我做金融的。
这倒是让王大川始料未及，没想到刘波是个孝子，对他的好感更深了一层。
刚才搬东西累得不轻，两个人坐到沙发上休息。王大川拿出包里的可乐，开了一罐递给刘波。
刘波也没客气，拧开直接咕嘟咕嘟喝了一口，对王大川说: 唉?我看你小子长得斯斯文文的，没对象啊?
王大川尴尬地笑了: 没有，谁跟我啊。
自信点，考大学靠题海战术，找对象就靠人海战术。你得多接触人才行，以后跟着我多参加点社区活动，我们的小区卧虎藏龙不少退休的老艺术家、老干部都在这个楼里。我妈的老闺蜜徐姨的女儿，还上过春晚呢
说到这儿，王大川不由得想到在楼下看到的那位美女，脱口而出: 就是那个棕色头发的女生吗?我刚来看房子的时候有见过。
不是，徐姨的女儿叫金天艺，人在北京发展呢。你说的那个棕色头发的，应该是住二楼的薛琪，在电视台工作。
原来那个女孩儿叫薛琪。王大川想道。
这时，刘波突然神秘兮兮地看了王大川一眼。
王大川以为刘波看出了自己在想薛琪，脸上不由得一红。
你小子命挺好，别人租房子得花钱，你租这房子非但不能赔，还有得赚呢
啊?这话说得王大川莫名其妙。
这可就说来话长了……
一番交流以后，王大川终于明白了刘波的话是什么意思。
原来这个楼入选了全市的和谐邻里评选活动，正在跟几个其他小区做竞争，最终胜出的一个楼，全体居民都会获得各大赞助商给的丰厚奖励。
之前我算过，保守估计，奖品总值得有个 200 万，平摊到楼里的十户居民，一家不得分个 20 万啊
虽然这个金额听起来很动人，但王大川总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，自己只是租户啊。
没想到刘波又说了句: 老周，就是把房子租给你那个，他就没你命好。人家这个评选必须得是长住在这儿的才有竞争机会。我问过他，他说字还没一撇呢，自己也不能撇下工作回来碰运气。
王大川想了想: 那周哥说得也对。
死脑筋心若在，梦就在，你咋知道咱们楼得不了奖?要是得了，这里面就有你一份儿当然你要是愿意分给周贺，那是你们私下里的事儿了。我也是看你是个老实人，所以昨天还特意跟周贺说，支持你来这住。换成整来个髭毛乍鬼不伦不类的，那还不给我们的集体抹黑?搞得王大川哭笑不得。
就在刘波还要给王大川讲评选细则时，突然接到一个电话，刘波敷衍了几句挂掉了。
我妈找我回去，让我带我爸去澡堂子，先走了啊说罢匆匆离开。
王大川觉得刘波这个人挺有意思，热心肠，话还很多。之前总听说城里的邻居们彼此都不走动，如果都是刘波这样的人，也许气氛会热络得多。
那二十万的奖励，应该也不靠谱吧。想到刘波说的这件事，王大川还是不敢置信。
到了中午，王大川出去吃饭，正好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，看到门口的保安大爷跟一个捡破烂的小伙子在聊天。
保安岁数不小了，掐着根烟说: 现在就业不行咱物业新招来那俩保安，都他妈本科，这得亏我儿子毕业得早，还有个工作，要不得接我班儿
捡破烂的小伙戴着口罩，顺嘴打趣道: 那是，等过两年捡破烂都得要文凭了，俺还得想招儿考个证。
王大川觉得二人的对话有趣，也不自觉凑过去听了听。
保安看见王大川，皱了皱眉: 面生。您是这儿的新住户吗?
王大川老实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。
那不好意思，新来的租户啊。没办法，现在咱们当班的都得留心着点儿，不能随便让人进小区，免得出事儿了担责任。
理解，这是您本职工作嘛。
是，老赵大哥特负责，有他在，那一个坏人也进不来。一旁捡破烂的小哥夸奖道。
保安老赵听了十分受用，王大川又跟他打听了一下小区的情况。
老赵也侃侃而谈: 咱们这小区一共四个门儿，坐地铁走西门儿，去河边溜达走东门儿，南北两个门儿有时候不开。院里都是老户，有什么事儿，随便找个人一打听都能告诉你，跟河对面那些新楼里的人不一样，那些都不走动。
捡破烂的补充道: 可不是嘛，去年那个金水琼院 2 号楼 4 楼，一个独居的大姐死在家里一个礼拜了才被人发现。
老赵点点头: 城里人这点真不比农村。谁家出事了想找人搭把手，全在那看热闹。我以前当保安那个小区，在铁西那边，有个小姑娘在家遇见坏人，跑出去敲了好几家邻居的门，都没开，最后被坏人追出来，害了，当时都上新闻了。
捡破烂的小伙听罢，眼里有些火气，气得都有点结巴: 这……真他妈的。哪怕开门喊两句，坏人不就吓跑了，白搭一条命。王大川听了以后，虽然没有捡破烂的小伙这么大反应，但也有些生气，这些城里人属实太冷漠了。
谁说不是呢我小舅子也是保安，在那个幸福路小区。楼里有个精神病，总把垃圾堆在走廊里，邻居说他几句，他一气之下点了把火，烧了七户。
出人命了吗?捡破烂的小伙跟王大川同时关切地问道。
听说有两户人家没跑出来，那个精神病自己也烧死了，现在那整个楼都搬空了。
真坑人啊做损呢这不是俺也听说一个……
王大川听两人在这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种奇葩事儿，心里不免对城里的生活有点打怵，只盼着自己住的这个楼里都是正常人。
进到小区，走到九号楼楼下，又遇到刘波在花坛边上乘凉。
洗完回来了?
是，今天搓澡的手太重刘波哈哈一笑，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事儿了，一拍脑门，哎呀，你还没进咱们楼的业主群呢。我拉你，后面活动多，都会在群里通知。
说罢，掏出手机，将王大川的账号拉进了一个微信群聊。
王大川一看，群名叫九号秘事。
这名字好奇怪，这不是外国电视剧的名字吗?
刘波无所谓地说: 那谁知道了，忘了是谁起的。挺新鲜的，正好我们是九号楼嘛。怎么，没文采吗?
还好吧，就是有点奇奇怪怪的，弄得好像楼里有什么悬疑故事似的。
当时好像还有个群名做备选，然后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用了这个。
什么名字?
相亲相爱一楼人。
嗯，那九号秘事是挺好的。
说罢，刘波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: 我跟大家说个事儿，咱们楼里来新邻居了大家热烈欢迎一下，everyb。dy，拿出咱们九号楼的热情@所有人
话音刚落，马上就有几个人出来发欢迎的表情包，也有人开始在群里发言。
严修: @波神 是周贺的房子租出去了吗?
刘波: 是啊，修哥真是万事通（点赞表情）
严修: 欢迎新邻居，以后有什么事儿就说话。
刘波指着手机屏幕，对王大川说: 修哥可是我们楼的精神领袖，好人好事代表，你得处好关系。
提到这个修哥，刘波脸上颇有几分敬仰之情。
于是王大川回了一句: 多谢@严修，以及各位的热情，我叫王大川，是个刚毕业的学生，初来乍到，恳请大家多多关照。
朱峰: @川 您是学什么专业的?
王大川: 我是学计算机的。
随即，又收到了几个群友的大拇指点赞，好像王大川这个专业比其他学科要高级一些。
陈军: 那跟周贺一个专业啊
刘波: 那是，俩人一个学校师兄弟的关系。
陈军: 怪不得，原来有这样的渊源，那咱们更得替周贺好好照顾了。
赵丽丽: 你就是图周哥以前给你修电脑，想着人要是走了，你没人可麻烦了吧
陈军发了个发怒的表情，王大川有点慌张，想着别因为自己进群，这俩人打起来，于是问刘波: 这个陈军和赵丽丽不对付?
刘波哈哈一笑: 人家是两口子，床头打架床尾和。
哦，吓我一跳。一听说陈军跟赵丽丽是一家人，看来就是两夫妻在秀恩爱斗嘴，王大川才放下了心。
果然，赵丽丽发了个不屑一顾的撇嘴表情，然后说: 还不是因为你没本事，没法满足我们家各种修理电器的基础知识，电器靠修哥，电脑靠周哥，你就会写公文。
王大川问刘波: 修哥还负责修理电器啊?
刘波一脸得意地说: 那你可没说全，不只是电器，修哥是干装修的，水电煤气的问题他都能搭上手，特别热心，哪家有事儿找他，都没二话。
王大川心里一暖，想着怪不得刘波一提到修哥，就颇为敬重，看来他确实帮助邻居们解决了很多实际问题。这么想来，这个楼里的邻里关系真是挺融洽。
这时，又有人圈王大川。
成刚: @川 老弟，既然你是学计算机的，会做 PPT 之类的东西吗?
王大川连忙回复: 会的，因为我兼职做一些设计类的工作，对于这些东西还比较熟悉，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。
刘波在一旁看到，忍不住伸出大拇指: 大川，你还真挺上道，这个刚哥也是个不错的人，能处。
得到刘波的首肯，王大川的自信更足，又说了一句: 电脑方面的事情，我可能没有我师兄周贺技术那么熟练，但如果有什么问题要我帮忙，大家以后也可以直接找我。
说罢，又收获了一群人的点赞表情，其中一个小猫头像的点赞，让他心花怒放——群昵称清楚地写着: 薛琪。
她注意到我了，还给我点赞了。王大川心里沾沾自喜，仿佛其他人一瞬间不存在了。
怎么样，咱们楼的人挺热情吧。刘波放下手机，对王大川说。
确实，给我弄得都有点不好意思。王大川心想，这真是个全体 e 人的楼啊。
那当然，要不然怎么能参加和谐邻里的评选?我可打听着了，就这几天，主办方就要来采访我们了。
提到这件事，又兴致勃勃地给王大川讲了一些他听到的消息，什么市里领导很重视，还要派人来巡察之类的。王大川也不晓得他说的是真是假，只能听着。
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，就一同上楼了。
当天下午四点多，王大川在家里打游戏，发现有一条消息提醒。
是成刚添加了他的微信。
刚加上，成刚直接发了一段语音消息。
老弟啊，今晚在我家吃顿便饭呗?我俩正好上下楼，我是 401。因为孩子学校里有个做 PPT 的事情，是个急活儿，我跟他妈都整不好，能不能帮我们看看，顺便认识一下，吃个饭，认认门儿。
王大川想着与人为善，一口答应了下来，起身下楼去了成刚家。
成刚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，浓眉毛，单眼皮，看起来雄武有力，精气十足。
大川你好啊。真不想麻烦你，但这学校老师上午突然给的消息，要做个校庆的 PPT，每家都得出一份儿，我想来想去，就只能求到你这儿了，真不好意思。
这有什么的?远亲不如近邻嘛，我来到咱们艺术家园，也就是这儿的一份子，举手之劳，小学的任务，应该不会太难。
你就是新搬来的大哥哥吗?这时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跑过来，靠在了成刚的身边，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王大川，看来十分可爱。
思田，怎么能叫大哥哥呢?我管人叫老弟，你叫大哥哥，怎么咱俩是一辈儿的?
王大川连忙说: 没事儿没事儿，叫大哥哥挺好，咱们各论各的。
随即，成刚的媳妇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里出来，招呼大川吃水果。
这是我媳妇郭雯。成刚介绍道。
郭雯看来体型苗条，长相秀气，斯斯文文的，跟五大三粗的成刚站在一起，风格迥异。
王大川跟两人寒暄了几句，就问成刚要了家长群里老师布置的任务，发现具体需求很简单，只要做三页 PPT 就可以，文本都有，只是要家长参与一下，搞几个合适的模板套进去。王大川在成刚家的电脑上做了十几分钟，一份 PPT 就弄好了。
思田，你看这样行不行?王大川问道。
思田盯着看了半天: 这比顾小天他爸花钱找人做的那个好多了。
王大川哑然失笑，郭雯则在一旁说: 顾小天是他同学，俩人总在一起比。这位大川哥人家也是专业做的，只是人好，所以没收钱而已。
成刚则在一旁说: 说实话，我一开始想张嘴的时候，合计跟兄弟你提一下钱。
可别，就举手之劳的事情，还收钱，那咱们邻里关系就处得太生了。
成刚有些不好意思，叹了口气: 话是这么说，但现在都是讲钱，亲兄弟明算账，咱们楼的氛围还挺不错，出了社会，没人讲感情这回事。所以……
成刚这番话，让王大川深有同感。看来这个楼里的氛围还是偏向于自己小时候在乡村时，邻里之间守望相助的感觉，没有那么功利，于是感动地说: 就这点小事儿，以后咱们处得时候长着呢。
既然兄弟你都这么说了，今天可得留在我这吃饭。
王大川还没来得及推辞，思田已经嚷道: 大川哥，你一定得尝尝我爸爸做菜，可好吃了，刚才他跟我妈还说呢，为了你加三个菜
王大川见状，觉得再推脱，又显得自己不近人情，便答应了下来。
成刚就让王大川在厅里看会儿电视，自己跟郭雯在后厨忙活，过了一会儿，晚饭就做好了。
红烧鱼，辣椒炒肉丝，东北乱炖，虾爬子，熘肉段，扒羊脸，还加了两个凉拌菜，的确很丰盛，王大川不由得感叹道: 刚哥你是有点太客气了。
都是家常菜。大家都是邻居，以后常来常往。郭雯边拿碗筷，边对王大川说道。
众人就座，王大川在成刚的推让下夹了一筷子红烧鱼，确实味道很好，由衷赞叹道: 成刚哥，你这手艺可以啊，比外面饭店做的都好吃。
我爸爸就是开饭店的。思田说道。
成刚笑着说: 就是个小餐馆，也是为了养家糊口。
王大川跟成刚一家聊了半天，宾主尽欢。回到家里，躺在床上，还在想着成刚的高超厨艺。没想到他看起来刚毅粗犷，做菜却是一把好手。
正在这时，周贺给王大川打了个电话。
喂?
大川啊，睡没呢?
没有呢师兄，怎么了?
我合计问问你，住得惯不惯?跟邻居之间有什么接触吗?
王大川便如实跟周贺讲了，说一切都很好，刘波还把自己拉到了九号秘事的群里，自己还去成刚家帮了忙，顺便蹭饭。
周贺听罢哈哈大笑: 那个群我以前也进过，不过我都出来住半年多了，也不怎么回去，后来就退掉了。刘波这事儿做得对，让你多跟邻居们走动走动，艺术家园这点还是挺好的。
是，我也觉得，感觉人都很友善，我以前没租过房子，听人说城里邻里之间都不来往，但这次亲身体验一下，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。
周贺听后，沉默了半秒，叹了口气。
大川啊，其实你听到的那些是实情。大部分城市里的邻居，住了几年彼此也不认识。像我现在住的地方，市中心，高楼大厦，新式公寓，但我现在连隔壁邻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。也不敢敲门去问，是男的人家以为我是同性恋，是女的，又怕被说我性骚扰。大家都是各过各的，没交集。要不是跟公司离得太远，我也不想搬出来。
听了周贺的话，王大川有些心酸。
两人又随便闲聊了几句，周贺鼓励王大川多跟邻里之间走动，有什么事情互相帮忙，大家各司其职，维持好楼里的生态。王大川谨记于心，顺便提了一下刘波跟他说的两百万大奖的事儿。
周贺听了哈哈大笑: 大波这个人啊，没别的毛病，就是好扯玄的。这个事儿我也听说了一点儿，字还没一撇呢，就是社区给九号楼报名参加了市里组织的一个什么和谐邻里大赛，听说是入围了。但竞争好像挺激烈的，而且官方也没说具体的奖品都有啥，他就是听的小道消息，在那给你灌迷魂汤呢。
周贺这么一说，王大川就觉得一切都合理了。刘波那番话，就像有人买了张彩票，就开始畅想奖金怎么花了一样。
当然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得奖的可能，我们这个楼的人都挺要强的，真得奖了，你就拿着。周贺到底是经过了社会洗礼的人，又顺水推舟地卖了个人情。
挂掉电话，王大川也不禁想到，今天去成刚家里，也没听他提起过这件事。配合周贺的话，可见除了刘波以外，其他人对此并不是十分重视，也许就是刘波小题大做了。
算了，哪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事?还是脚踏实地得好，想想怎么才能多赚点辛苦钱吧
抱着这样的想法，王大川沉沉睡去。
不知道是帮成刚家做 PPT，日行一善，得了福报，还是恰巧老天眷顾囊中羞涩的王大川。
第二天，他在一个同学的推荐下，接了一个给咖啡店设计海报的活儿，要求不高，酬劳不低，王大川因此心情极好，认真完成任务，在电脑前忙了一天。
到了晚上，想下楼吃饭的时候，手机响了，是严修招呼大家去开会。
王大川一头雾水，这又不是上班，怎么还开会?
但见到群里的人纷纷应答收到，似乎对于组织开会已经习以为常了。
正在犹疑自己要不要也收到的工夫，突然有人敲门。
王大川打开了门，只见刘波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。
怎么了?
没看群里说吗?开会，怕你不认识路，带你一块儿去。
这是什么会呀?
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，记者采访啊。
还真有记者啊?王大川不由得对刘波的话更相信了一些，也就被拉着走了。
刘波
两人一回头，只见一对男女走了过来，男的穿一套轻便夹克，女的则穿了件风衣，戴着眼镜。两人的气质都颇为文雅，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。
哎呀，你俩下来了啊。这就是大川。刘波笑道，然后又比画到这对男女身上，他俩就是陈军、赵丽丽。
王大川赶紧跟两人打招呼。
这你得好好巴结，陈军可是机关单位的干部，赵丽丽，那更了不起，人民教师刘波半开玩笑地说道。
赵丽丽打了刘波一下: 别瞎说，我们俩就是普通老百姓，打工人，你净捧杀我们。
王大川看在眼里，心里已经知道这两人跟刘波的关系还是不错的。
陈军也笑了: 大波就是嘴碎心热。大川啊，你别介意。有时间，咱们一起吃顿饭，也算给你接风。谈吐十分儒雅，还拍了拍王大川的肩膀以示亲昵，王大川一口应下，四人便一同往社区活动室而去。
进到社区活动室，里面已经坐满了人。
大家正热火朝天地唠着家常，有几个人是王大川认识的，比如成刚、郭雯和思田一家三口，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，但薛琪似乎还没有来。
王大川还没来得及跟大家打招呼，一个 60 多岁，长得挺富态的阿姨已经提前开口了: 你就是王大山吧?
刘波连忙说: 妈，你记错了什么大山，大川然后跟王大川介绍，这是我妈，梁要红，大家都管她叫梁大妈。
梁要红不满地对儿子说: 那大山跟大川不是挺像的，你也不说清楚点儿，我一直当是大山呢，合计怎么跟说相声的老外一个名字。那还是大川好听。
坐在梁要红旁边的一个年纪差不多，体型偏瘦，但更有气质的阿姨，也对王大川微笑了一下: 欢迎你啊小王，我是 302 的住户，我叫徐晓慧。
这是徐阿姨，本省舞蹈团的前骨干。现在退休了。丈夫金叔是美院教授，还有个女儿，就是我跟你说上春晚那个……刘波在一旁喋喋不休。
大波，你别在人孩子面前给我们家贴金了，到时候以为我们花钱雇你的呢。
那不行，艺术也是需要传播的嘛，我就是传播艺术的使者。
梁姐，我看哪，他就是嘴碎，帮我打他两下。徐晓慧笑道。
郑局，您说，咱这个旅行能带保姆不?
与此同时，一个带点口音，长相有几分风韵的中年大姐，有些心虚地询问她旁边头发花白，但精神矍铄、身姿笔挺的老大爷。
那老大爷摆了下手，说: 没问题，他们说了，只要在这住的都算，不差你一个人。
哎妈呀，太好了，我又跟您借光了。
刘波领着王大川坐到了最后一排，王大川低声问道: 刚才那个大姐说的旅行，是什么意思?
刘波凑向了王大川: 据知情人士透露，这次的评选活动的赞助商里，也有搞旅游的。
王大川心中颇为疑惑，网上抽奖获得旅游机会的个人倒是听说过，但一整栋楼都中奖去旅游的情况似乎比较少见，这个大奖还真是丰富多彩。
这时，一个四十多岁，样貌温和敦厚的中年人走进了会场，大家都喊着修哥，刘波还直接问了句: 修嫂怎么没来呀?
严修叹了口气: 最近身体不好，让她在家休息一下吧。不是一家派一个代表就行吗?我自己过来看看。说罢，又看向王大川: 你就是新搬来的大川吧?
王大川站起身来: 修哥您好，我是王大川。
咱们之前光在群里聊天了，没见到本人，以后咱们多亲多近。
王大川看严修的气派，虽然不是衣着华贵，但自有一股让人敬服的正气，于是低声对刘波说: 修哥看来的确是很有领导风范。
那是，我们都说他是我们楼的楼长呢，就是因为他为人热心，做事又正派，公道，谁家需要帮忙，他都是没二话的，可惜啊……
可惜什么?王大川见刘波叹了口气，有些好奇。
刘波耸了耸肩，先从兜里掏出一包烟，拿出一根准备点上: 我告诉你，修哥他们家啊……
正要打火的时候，赵丽丽敏锐地听到了火机的声音，回头说道: 大波，我一合计就是你活动室里不许抽烟，都强调好几次了，烟味儿多难闻啊。
听到赵丽丽说自己儿子，正在跟徐晓慧在第一排有说有笑的梁要红脸上有些挂不住，斥责刘波: 倒霉孩子，你在家没抽够，给我掐了声音洪亮得好像在广播，搞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刘波这边注视过来。
严修则劝道: 算了算了，没多大事儿。大波啊，你烟瘾犯了就去门口抽一根儿，现在人还没来全呢，张书记也还没到，赶趟。
刘波自认倒霉，说道: 好吧好吧，我出去抽一根。说罢往门外走去，还问了一句王大川要不要抽，王大川连连摆手，说自己不吸烟。
走到赵丽丽身边的时候，还特意说了一句: 就你事儿多，整得我妈骂我了。
赵丽丽跟他也不见外: 我应该让你妈打你。众人哈哈大笑，刘波灰溜溜地出去了。
不知道刘波刚才说修哥家里有什么事情，王大川正思忖之间，又来了一男一女，男的是个戴眼镜的胖子，身量不高。女的则略施脂粉，样貌虽不算出众，但看来非常温和。
朱峰杨丹来了啊。严修打了声招呼。
王大川想起，朱峰似乎是在群里第一个问自己学什么专业的那位，于是主动起身打招呼: 你好，我是王大川。
朱峰看来十分文雅有礼: 大川你好。我叫朱峰，是个作家。这是我太太，杨丹。杨丹也跟王大川打了招呼。
没想到这个楼里不止有画家，还有作家，不由得更让王大川佩服这栋楼的藏龙卧虎。
朱峰似乎也看出来王大川对自己的崇拜之情，笑了笑: 我们以后有空可以多交流交流，我正好在写一部未来仿生人的科幻小说，也许能用上计算机方面的专业知识，可以向您学习，作为素材。
杨丹则笑道: 是啊，我们家电脑最近还有点卡，您有空也可以帮我们去看一下哈。
朱峰皱了皱眉: 别，第一次认识就求人办事，不好。下次把你们公司出的面膜，给大川送去一些，大家都是邻居，应当是守望相助的。
不必不必，朱老师您太客气了，您家电脑要是有什么问题，我一会儿可以去帮您看看。
两人还要再说几句，刘波带着一个西服革履、面带微须的帅哥进到了活动室，一下子又引起了大家的讨论，朱峰则笑了笑，跟王大川点头示意，带着杨丹找了个二人座坐下了。
于皓，你都多久没回来了，以为你走丢了呢梁要红笑道。
那名叫于皓的帅哥有些不好意思: 最近一直在外地出差，今天刚回来。
于皓叔叔思田看到于皓，似乎特别的兴奋，一下就抱到了于皓的腰间，惹得大家哈哈大笑，于皓也摸了摸思田的头: 感觉又长高了呢。
嗯，于皓叔叔坐我旁边好不好?我都想你了
好，那你乖乖听话啊。说罢，就跟成刚夫妻打了声招呼，直接坐到了一家三口旁边。
刘波则走回了王大川身边，指了指于皓: 于皓，保险界精英。人也不错，就是长得太帅了。怎么看怎么嫉妒，真是的。
王大川哑然失笑，这个于皓看来的确是很英俊，估计很有女性缘。
此时，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姐走进来，直接走向主席台，清了清嗓子说: 大家都到齐了吗?
领导好，我经过严密的审查，发现全员都到场了，就差 201 的薛琪了刘波喊道。
张书记哭笑不得: 这用你算啊?谁知道薛琪在哪儿?给她发个微信。
与此同时，门口传来一个女声: 不好意思，不好意思，我来晚了。
王大川顿时精神一振，薛琪来了
她今天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职业套装，外边搭了一件白色小衬衫，还挎了一个手袋，看来应该是刚下班，还没来得及回家，一脸歉意地解释道: 我赶一个采访，耽误大家开会了。
张书记点了点头: 没事，正好我也刚到，你赶紧找空位坐吧。
这时候，王大川才惊觉，薛琪可能会坐在自己旁边，因为前两排都已经被坐满了，就剩他跟刘波所在的这最后一排还有两个位置
果然，薛琪瞄了一圈，就最后一排有位置，于是赶紧绕了过去，直接坐到了王大川旁边。
两人四目相对，薛琪是充满好奇，王大川则有些目光闪烁。
你是新邻居?薛琪低声说，王大川感觉薛琪坐在身边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，似乎能让自己变得口齿不清。于是点了点头，尽量克制地说: 王大川。你好。
嗯，我叫薛琪，欢迎你。薛琪说了一句，便侧回身等着张书记讲话，王大川很庆幸自己没有脸红到被对方看出来，于是略低着头，假装在思考问题。
张书记见人终于到齐了，朗声说: 我今天来，先是要代表社区，代表我们全体艺术家园的住户，恭喜大家。咱们九号楼的全体居民，在本次全市文明办组织的和谐邻里评选活动中，表现出色，已经进入了最终的全市候选名单，要与其他 4 个区的参选集体争夺第一名的荣誉啦
话刚说完，梁要红带头鼓掌，众人也都十分兴奋地迎合，一时间，掌声响遍了活动室。
王大川跟着大家的节奏鼓掌，虽然没有什么身临其境的荣耀感，但还是难免对在座的这些邻居都肃然起敬，全市那么多小区，竟然能在评比里进前五，这个楼的人真不简单，看来刘波说的大奖，还真有可能实现。
正想着的工夫，他不自觉地偷瞟了一下薛琪，发现她没有鼓掌，而是在那捧着手机，似乎在玩游戏。
能在全市的评选里进入五强，真厉害。掌声渐熄，王大川低声对刘波说道。
刘波却耸了耸肩，表示不以为然: 其实也没那么神。参加这活动的第一个环节就是得楼长牵头，整个单元的居民都要配合参与。你想啊，一般居民楼哪有这样的组织能力?邻居互相都不认识，自己家的事儿都忙不过来。所以第一关，报名环节，就是个坎儿，刷下去不少人。
梁要红在第一排说道: 这都是张书记领导得好
张书记对梁要红的话十分受用，微笑着继续说道: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，荣誉属于咱们整个九号楼集体。是你们在动员部署阶段，就都积极配合，又在组委会的宣传摸底和调查初审阶段，表现优异，这才最后能拿到全市前五名的好成绩。
说到这个摸底，可是倒了霉了。那会儿张书记说有人要来暗访，让我们好好表现，这给我们紧张的呦来个送外卖的都跟人嘘寒问暖的，生怕是来暗访的。刘波小声跟王大川抱怨，王大川听了哑然失笑。
接下来，我们也进入了最重要的阶段，终选环节。评选的原则是十六个字，邻里称道，群众认可，社会好评，事迹典型。组委会的网站上会给每个参选单元楼设一个专栏，追踪记录咱们楼里居民的生活状态，好人好事会登上光荣榜，负面信息也会被曝光出来，也就是说，咱们在座的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可能都会影响到评选结果。
张书记话音刚落，刘波马上举手示意: 报告领导，我对门新搬过来一个小兄弟，是不也得给他报上啊?
这一说，大家的目光都落到王大川身上，弄得王大川尴尬不已，心里暗自埋怨刘波搞突然袭击，但事已至此，只好站起身来跟张书记打了个招呼。
张书记打量了一下王大川，见他看起来老实文静，有了几分好感，态度十分亲切地说道: 那太好了，前两天组委会还问我呢，为什么才报上 9 户，没报名的那一户是咋回事儿，正好你补上，人就全了。
王大川有点不好意思: 我只是租户，就不用凑热闹了吧……
张书记还没说话，刘波已经主动替张书记解释道: 这事儿你还真别客气，周贺知道评选规则，是实在回不来，所以没参加。现在你顶上了。得了大奖，愿意私下里给他点好处，你们再商量呗，你不报的话，他啥也得不着
张书记轻声斥道: 大波，你别瞎说。这种事不能带到会上讨论。组委会的记者马上就要到了，你这么说是破坏我们楼的精神面貌刘波只得闭嘴坐下。
但张书记还是跟王大川解释了一下: 这个活动一开始是纯公益性质的，后来热度上去了，就陆续有企业单位加入了赞助名单，奖品的确比较丰厚，既然你要在这长住，就给你报上名吧。
王大川尴尬地笑了: 那谢谢领导了。
正在这时，一个挎着摄像机的青年敲了敲大门: 张书记，刚才有点事情耽误了，咱们就直接在这采访就可以是吧?
张书记连忙下台迎接: 没事儿，我这也刚跟大家交代完最新的评比动向。
说罢又转向众人: 跟大家介绍一下，这是组委会派来的记者王旭，一会儿会给大家多拍一些录像，希望大家多多配合。虽然咱们楼得奖的机会很大，但也不能自我松懈。今天录像的效果，对于咱们九号楼能否突围，影响很大。王记者，你给大家讲讲今天的要求。
其实也没什么要求，就是组委会要求把咱们楼每一户都进行一下简单的介绍，大家讲讲自己的家庭情况就可以了。不用太长，也别有什么压力。你们谁先?王旭解释道。
张书记说: 按门牌号来吧。101 的小严，你打个样，免得他们不好意思开头。
成。严修大方地走到前面，对王旭说，是您向我提问题吗?
王旭说: 对，我随便问问。您家一共几口人啊?
两口，我跟我妻子，她身体不好，所以在家休养，没有出来。
您简单介绍一下自己。
严修想了想，无奈地笑了一下，说道: 其实我真没什么可介绍的。我是干装修的，小时候父母去世得早，没怎么念书，早早地步入社会。还好学了一些吃饭的本事，瓦工，木工，电路，疏通上下水这些活儿都做过，所以楼里谁家有什么事儿，我能帮的，都搭把手。
这么说您在楼里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灵魂人物啊。王旭忍不住说道。
严修有些不好意思，连声否认: 谈不到，就是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。
您是什么时候搬到这儿来的?
那应该有十几年了吧，这个小区刚盖好，我就买了这里，觉得氛围不错，而且邻居很多都是歌舞团、曲艺团退下来的，有艺术气氛。
我刚才听您说，您家一共两口人，没要孩子吗?
听到这个问题，连王大川都心中有气，这个王旭的情商确实不高。严修看来都四十多岁了，既然说了是两口人，那当然是没要孩子，而且说自己妻子身体不好，那大概率是怀不上。甚至可能是两人有孩子，但夭折了……
最理想的，也无非是两个人真的是丁克，但这样的私事，有什么可公开透露的?
但严修倒没有生气，礼貌地回应: 没错，我们没要孩子。不过人生本来就有很多选择，现在的生活，我跟我妻子过得也很幸福。
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，不骄不躁，颇为得体，王大川心里对严修的印象更好了一些。
紧接着，王旭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，比如小区的环境如何，绿化搞得怎么样，平时有没有什么活动，严修都对答如流，听得站在一旁的张书记也连连点头，神色十分嘉许。
接下来就换上 102 的陈军、赵丽丽夫妇上台。
这两个人拉着手走了出来，看起来郎才女貌，十分抢镜。
我们是住在 102 的，我叫赵丽丽，这是我丈夫陈军。赵丽丽抢先说道。
能说说你们的情况吗?
两人对视了一眼，一人一句地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，陈军是市环保局的部门领导，赵丽丽则是二中的语文老师，两人是大学同学。
从校园爱情走入婚姻殿堂，真让人羡慕。王旭感叹道，您二位在艺术家园住，有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深的事情，比如好人好事之类的?王旭试图引导不同的人，回答不同的问题，这样节目效果就没那么单调。
赵丽丽一时没想到，反而是陈军接过了话茬: 在艺术家园的这些年，我住得很开心，每个邻居都很友善。但要是说我最感动的事情，还是因为修哥。
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扫向严修，严修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，示意陈军不用细说。
但陈军还是接着讲了下去: 我是农村出来的，当时我母亲还住在农村，有尿毒症，需要换肾。但哪怕排到她，也要六十万。我那时候上班不久，又贷款买了房子，实在没什么余钱。后来还是丽丽问她家里借了四十万，我自己拿了二十万，我妈才做上换肾手术。虽然后来那笔钱我还给丽丽家了，但这份情义让我一生难忘，得对她加倍的好，才不枉费丽丽这份心。
说到这，赵丽丽有些不好意思，低声说道: 你说修哥，谈我干什么?人家让你说的是邻居的好人好事，咱们都是一家人，哪有自吹自擂的?
陈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: 我这个人的性格，用丽丽的话说，就是闷葫芦，心思重，也不愿意求人。我妈生病的那段时间，我情绪非常低落。正好修哥那会儿常来我家做客，有一次直接给了我一个信封，里面有一万块钱。跟我说，小陈啊，有少没多，我之前听你给医院打电话，聊你母亲的病情了。你刚上班没几年，又没什么底子，正是用钱的时候，这也算我一点心意。别推辞，当我借你的。
说到这儿，底下的人也都十分震惊，不知道陈军家里还出过这样的事儿，梁要红则说: 小陈啊，你当时跟我们邻居们商量一下啊，大家都凑凑钱。这老人得病，钱不能省
刘波可算逮到了机会，连忙制止母亲: 妈，你没听陈军说吗?人家就是不愿意跟别人张嘴。再说了，那不后来赵丽丽把钱给凑出来了嘛
陈军听罢笑了: 是，大波说得对，后来修哥的钱我也没要，因为丽丽那会儿已经替我把钱借到了。但这事儿我一直搁在心里。都说现在的邻里关系处得不好，那也分什么人，怎么处。有修哥这样的好楼长，我想起码咱们九号楼，就一直是有人情味儿的。
这番话言辞恳切，在场的人都不由动容，王大川虽是外人，也为严修的周到仗义深感拜服。
这两户的采访，说得都很好，咱们下一个到谁了?王旭问道。
没人搭话，直到刘波绕过王大川，拍了薛琪肩膀一下。
薛琪原本在玩游戏，这才回过神来，发现按顺序，就该是自己了，连忙放下手机，匆匆走了上去。
嗯……我的经历的确没什么可多说的, 我是父亲很早就去世了，然后我母亲在前年也得病走了，给我留下这套房子。
薛琪说话的时候，似乎是有些神游天外的感觉, 也可能是为了把自己可谓悲凉的身世，尽可能云淡风轻地表达出来, 听得王大川有些揪心。
王旭也叹了口气，如此漂亮的女孩，竟然身世这么凄惨，只好问些别的问题，抵消一些低沉的气氛，说道: 能说一说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吗?
哦, 我是省台的记者。
然后薛琪简单讲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经历，虽然失去了亲人, 但因为母亲给自己留下来一笔钱，加上她在省台工作, 经济状况还说得过去。
聊到这里，王旭说: 那你没谈个男朋友吗?
顿时, 两个人脸红了。一个是台上的薛琪，一个是台下的王大川。
薛琪是因为被问到这种老掉牙的问题, 尴尬得脸红。
而王大川则是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情绪，导致的脸红。
虽然他觉得自己万万配不上她, 但又有一些期待她是单身。这种矛盾的心情，让他不管得到什么答案都会心满意足，可终归要薛琪自己说出来。
我工作比较忙，所以一直没谈恋爱。
说完这句话，王大川心里的石头似乎突然被消解无形了，他有些嫌弃自己的卑鄙——人家女孩都这么孤单了, 还没有男朋友，你有什么可高兴的?但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轻松。
这时, 薛琪放在椅子上的手机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，王大川忍不住瞟了一眼，只见是一条微信提示, 在锁屏的时候也弹了出来。
上面是一个备注叫他的人，给薛琪发的很简短的一句话:
宝宝，今晚方便吗?我想跟你吃个饭。
